雪廬述學語錄→1-20

(一)法身說法


師講華嚴時,示曰:通常謂佛不以法身說法,然華嚴為毗廬遮那佛所說,即是法身說法。佛之法身遍及法界,故無時無地不在說法,惟凡夫如癡如聾,雖有見聞而不覺耳。若獨覺之見飛花落葉,乃悟萬法無常,從知了生脫死,即是聞法於法身。又若阿彌陀經,自「其土有佛,號阿彌陀,今現在說法」,以至讀竟經文,尚未見彌陀如何說法,然究其實,無處而非彌陀法語,此亦是法身說法。惟講群經時,為契聞機,語多方便,若講華嚴,則不得不宣實義。明乎此,一切偏執,可以掃清。



(二)摧折慢幢


師講華嚴時,示諸學子曰,眾生本性即有佛法僧,但為無明所覆,不起作用。如鏡染塵,其光不顯。吾人學佛,旨在去無明,顯本性,亦如去鏡面之塵,以發其光。故知佛法猶去塵之器,以之勤拭心中之鏡,則無明漸除,性天晴朗。若自視高明,不學佛法,即是大慢,則無明愈染愈深,不能解脫,惟墮三途而已。是慢乃眾生根本煩惱,人皆具備,而執偏務末之學人,尤為嚴重,於所學一藝之能,則慢幢高樹,藐視古今。如來視之,可悲莫若此者。菩薩悲心度化,不捨此類眾生,然須施以折法。故發大悲心者,須誓學無量法門,以期示現威德,摧折其慢幢,度脫其苦厄。惟發心菩薩,道力不充,以折法度人,尚須以折法自度,始可無咎耳。



(三)學道立權


論語:「子曰:可與共學,未可與適道。可與適道,未可與立。可與立,未可與權。」

師曰:聖人之言,學得一句,即有一句之受益。惟既學之,又當行之,方不負聖人垂教後世之意。此章乃夫子以「學道立權」四字示諸學人,雖曰「未可」,然旨在期其「可」也。

苟言治事,必先求人才。人欲成其才,必先求學,若云不學而成者,未之聞也。聖凡之別,即在好學與否。孔子嘗云:「十室之邑,必有忠信如丘者焉,不如丘之好學也。」孔門三千徒眾,七十二賢,最獲孔子之贊許者,即為最好學之顏回,故曰:「有顏回者好學。」論語首言「學而時習之」。足見孔子如何重視求學矣。

良以人之本性,原乃萬德萬能,惟蔽於一念之迷,遂致冥頑不靈,故欲復其本有之德能,必求去迷而後可。去迷之道,惟在求學。求學即須讀書。然書之為物,有有形者,有無形者。諸子今所讀者,為有形之書,而宇宙萬有,乃無形之書。是以古之開國帝王,如劉邦者,人但知其不讀書,而不知其雖不讀白紙黑字之書,然於無形之書,實已讀之爛熟矣。故知凡為聖賢豪傑者,無不由讀書求學來也。

求學不能閉門獨修,獨修之學易趨於偏,故須求誨於良師,求輔於益友,是為共學。然舉目塵寰,人各異其志趣,求其可以共學者,實難多得也。縱得可與共學者矣,然而未必可與適道。道者待人履行者也。共學在求知,知之而後,復能同道而行,即所謂志同道合,此尤不易得也。世之同窗而後異道者多矣,其最著者,莫如孫臏之與龐涓,先是同學兵法於鬼谷子,學成而後,始則互嫉,終至相殘。故夫子云:「可與共學,未可與適道」也。

進而言之,縱得可與適道者矣,然未必可與立。立者何?即於同道之時,生死利害橫於前,而皆不為變易也。世之知交於平日,而互變於吉凶之機者,多不勝數。千古以來,求其無愧聖人之言者,惟張巡許遠之死守睢陽以之。信夫孔子云:「可與適道,未可與立」也。諸子若造「可與立」之境,就世法言,乃真英豪,就念佛言,往生可必矣。

至若權之一字,度汝等皆未可,吾亦未可。惟須學之而已。權者稱之錘也。權之於稱也,隨物之輕重以轉移之,來往無定,以得其平為止。若求其定,必有害於平。故演其義為變化莫測,即通權達變之謂也。夫惟通權達變,乃能因時制宜,治事恰如其分。其為朝臣,臨難可死,亦可不死。其為名士,遇仕不為,亦可為之。此如漢之貧士毛義,以孝行稱於世,一日,府檄至,以義為安陽令,義捧檄而入,喜動顏色。時人張奉,素仰其行者,聞知此事,不禁薄之,義母死,去官行服,期滿後舉賢良,然公車屢徵不至。奉乃歎曰:「義往日之喜,為養親也。」又如宋之謝枋得,國亡,不死,亦不事元,元令其師勸之,亦不許。待其母死,元人強之,無已,乃赴京師,絕食以終。由此觀之,死與不死,為與不為,出之於通權達變者,無不從容中道,反之,無一而不乖道。故孔子云:「可與立,未可與權」也。權者實為濟人利物之大方便法門,得是法門,其於世間法,即是聖人,出世法乃為地上菩薩矣。

此四者乃聖人所示之四番境界,學者須循序而行,立基在乎學,登峰在乎權,行權雖屬聖人,然而人皆可以為堯舜,端在人之好學與否耳。



(四)三界如夢境


師曰:學子但知求出三界,不知打破三界,以致障礙重重。然則如何破之?曰,覺而已矣。吾人方在夢中,事物宛然,亦多障礙,忽若知其為夢,則諸般境界頓時烏有。眾生囿於三界,生死不由自主,三言以蔽之,咎在不處於夢境耳。



(五)慎勿造業


華嚴云:「一切法無相無自性。」師曰:學子於此處至須注意。無相之義,但說無妨。至云無性,應知法性雖空,而業報須受。若謂受性亦空,亦無不可,惟須以刀割體,如割風光。不然,刀下體解,慘痛呼號,便知受性尚在。一切罪業,豈可妄為。



(六)道場


華嚴云:「佛身恆遍坐一切道場。」師曰:此一切道場,統括有情與器界。就器界言,大之遍虛空,小之一毛端,無一而非道場。就有情言,眾生舉心在道,即是道場。由此觀之,無處而非佛身所在。學者修持工夫如何,不必求證於他人,自有佛知,自有心知。



(七)注書之戒


師曰:注書之難,在乎不能與人雷同,尤忌剿前人之說。例如注經,苟有創見,然已有他人注之在先,是可謂深獲我心,而我不可再如是注,以避雷同之嫌。至若本無創見,惟古人之說而亂剿之,此乃竊盜行為,自為識者所不齒。故金剛經之注,凡百餘家,或注理,或注文,或注科判,皆不相同。良以古人為注之先,必通覽前人之作,於前人之見有未到者,而我獨見之,始可注之矣。今以印術發達,印書甚易,於是著述者多,且每自謂之新文,若究其實,多以今語剿襲古文而已,未見有何新義也。諸學子如有著述,必學古人之風,嚴予自律。



(八)有恃無恐


華嚴贊佛偈有云:「能生世間無盡樂」,師曰:學佛之目的,在離苦得樂。吾人既深信佛法,則無論遭何困苦,皆有佛為之依怙,而滅諸苦,苦既滅已,即是安樂。今為核子時代,各國人士莫不恐懼核子熱戰,深信佛法之人則有恃無恐,惟為眾生抱憂而已。



(九)祭祀之道


左傳:「國將興,聽于民,將亡,聽于神。」師曰:此為我華夏信仰之態度。我民自古以來,信神與否,自有準繩可守。國之祭祀,一為太廟,一為社稷,其餘諸神皆無需祭,苟祭之則諂矣。太廟所供者,為祖宗之神靈,祭之,不忘本也;社神掌土地,稷神掌五穀,皆有功於民生,祭之,乃厚生也。追本厚生之祭,是為自祐以德,而神示必祐之。若夫忘本虐民,妄求諸神之祐,神豈貪賄以助暴行哉。



(一○)學佛法要


諸學子請示學佛法要,師曰:學佛須明佛義,佛之一字,原為梵語之菩達雅,簡為佛陀,再簡而為佛,其義為覺。凡夫不覺,於宇宙間森羅萬象,雖知其然,而不知其所以然,諸如研究原子科學,愈究愈入微,竟莫知其底蘊,此即不覺故也。不覺即是迷。是故學佛即在破迷。是迷破至究竟,即謂之覺,則萬事萬理,無不悉知悉見,況如原子科學乎。

人之迷情最重者,乃執肉身以為我也。殊不知此肉身,僅為四大假合之物,並非是我。如必執以為我,試問若經醫術割除一體,則此一體亦得稱為我乎?若曰亦得,則我勢必裂而為二矣。若謂不容有二我,則此肉身之能分割又何謂哉?且此肉身之活動,不過數十寒暑,即告老死,而我又何在焉?須知肉身死後,尚有不死之靈魂在也。故凡宗教,皆以此靈魂為我。然在佛教不名靈魂,而名之為阿賴耶識,耶識之在人,其影響亦如人,人死而後,若轉他道,或為鬼,或為畜生,則其影響又如鬼畜矣,如是生生死死,流轉六道,變易無常,故易經有「游魂為變」之說。識既如此變易無常,是謂迷身,其不得稱為我,亦甚顯然。佛教於此二身之外,獨見有法身,方為真我。

法身即是理體,亦即是本性。宋儒之學,以性理著稱,其實此性理並非宋儒之發明,孔子早已闡揚之矣,惜以學者不能領會,故僅闡明少分,如云明明德,天命之謂性,性相近也,皆是闡釋性理,然其高足如子貢者,猶謂夫子之言性與天道,不可得而聞。何況其餘之人。厥後孟子之言性善,荀子之言性惡,所見皆是阿賴耶識,僅為染淨和合之迷身,惟孟子之言少透本性之光而已。必俟去盡阿賴耶識之染分,法身全體始告顯現,斯見真我之面目矣。法身萬德萬能,渺如微塵,大如恆沙世界,一切現象,皆是法身所現。如此法身,六道眾生,無不具備。由此可見,佛教之不同於外道,一般外道,僅知崇奉某一天神,佛教則直言我即是佛,以人人皆有佛性也。然則既有佛性,何以吾人不起如是大用?曰:以有纏縛故也。纏縛於何物?一者時間,現前剎那不住,溯之既往,不得其始,推之將來,不見其終,凡夫於此皆不得而知,此即迷於時間,既為所迷,即為所縛。二者空間,亦即是環境。既縛於時,又縛於空,故一切不得自由。吾人縛於環境,咎在不知環境,苟知之,即得破之,苟破之,即不為所縛矣。環境為何?以俗學言,不外動植礦物,若以佛學言,即是六塵,又義為三界。三界者,眾生活動之三大界限也。其下六層,皆為欲界,不離飲食男女。吾人所居之地球,即在欲界之內。再上計為十八層,已無飲食男女之欲,謂之色界。再於色界之外,加以四層,均無形色,惟有神識,謂之無色界。三界計為二十八層,為一單元,如是單元世界,數如恆沙。而各單元世界,皆有無數之天、人、修羅、鬼、畜、地獄之六道。凡夫肉身既死,迷昧之識身獨存,游蕩於虛空,急尋依託,速如電光,一遇男女媾精,即入為胎。然六道之中,人道之男女,媾精有時,禽獸男女則無時,是以識身投託,欲得人胎,有高山垂線穿針之難。而入禽獸之胎,則如順浪推舟之易。故法身之纏縛不除,眾生之生死苦輪永無休息,可不懼哉。

欲去法身之纏縛,必須啟發智慧。慧如明鏡,可以照縛,智如利劍,可以斷縛。欲顯智慧,先須持戒,即先戒除五欲六塵之迷惑,而後可以得定,得定而後即生智慧。具此智慧,即具全知之能,無一事無一物無一理不在我所知之中,如此自可破盡時空之縛,去盡肉身與迷身之苦惱,得大解脫,法身全彰,斯為成佛。

惟眾生修行成佛,須經三僧祇劫,而末法眾生,於五濁惡世,修學尤其困難,若求當生成就,必修念佛法門,先求往生西方,以期不退,始有成佛之望。



(一一)淨宗簡介


師曰:末法時期捨學淨土法門,莫能成就,經論訓之詳矣,然如何修學始能有成,諸生不可不知,今分五節,為講其要。

一者,指歸淨土,雖可見諸千經萬論,然數專經,則有如是三部:一為無量壽經,可謂極樂世界之史籍。二為十六觀經,乃修觀之法。三為佛說阿彌陀經,乃專授念佛之法。是稱淨土三經,為淨宗之依據。

二者,學佛必求了生脫死,方為正的。他宗須斷見思二惑,生死方了,然此二惑,復有多品,學者斷惑一品,其難如斷四十里之瀑流,是以自古迄今,學佛者多,而成就者少。惟淨宗不然,以念佛之功,伏其二惑,即可帶業往生極樂世界。阿彌陀經云:「彼佛國土,無三惡道」,既云無三惡道,是知尚有人天善道也。人天善道,乃具足見思之凡夫,是知伏惑即可往生也。一經往生,即了分段生死,此為淨宗之義旨。

三者,往生極樂,勝妙無窮,舉其要者,一為往生而後,即得神通,經云:「其土眾生,常以清旦,各以衣裓,盛眾妙華,供養他方十萬億佛,即以食時,還到本國。」如無神通,何克臻此。二為彼國之水鳥風樹羅網,皆演妙法,是故一經生西,惟有進境,而無退緣。三為極樂世界,皆是諸上善人,生西之人與之俱會一處,不論工夫深淺,皆得成就。四為極樂國中,多有一生補處,娑婆之補處菩薩,今惟彌勒,而極樂之補處,多至不勝算數。

四者,淨宗念佛,約有四法,一為持名,二為觀相,三為觀想,四為實相。前三為事念,後一為理念,所求皆是一心不亂,然亦有事理之分。事一心,伏見思。理一心,斷見思。惟持名一法,雖屬事念,亦可得理一心,實為三根普被之法門,又稱為徑中徑又徑,是以蓮池大師專主持名一法。

五者,持名念佛,亦分多門,要皆求得一心不亂。一心者,變千心萬心而為一心也。眾生之心,念念生滅,不得歸一,故有生死流轉,若得一心,則動念即是佛號,往生必矣。不亂者,八風不能擾亂也。眾生遇事心煩意亂,不能自主,一旦臨命終時,識田善惡種子,紛起現行,亂之尤甚。是以經云,心不顛倒,即得往生。然則持名念佛,如何始得一心不亂,此即持念「南無阿彌陀佛」六字洪名,或持念「阿彌陀佛」四字洪名,朝暮定時念,餘時散念,無論定念散念,皆須緊持一句佛名,念念不斷,不雜異念,久之,惟一佛念,即可得一心不亂矣。初學求其不雜異念,至為困難,可以記數為方便之法,即記念佛之數,其法以三、三、四為十,由十而二十,而三十,以至一百,復從頭記數,如此可無雜念。



(一二)念佛斷障


華嚴云:「摭重障山,見佛無礙。」師曰:華嚴會眾程度不一,所見佛身自亦不等,其程度最高者始見佛之法身。惟究其實佛之法身無相無礙,遍一切處,眾生本當舉目即見,然而皆不得見者,以有障礙故也。如試以薄紙遮蔽兩目,則諸景物即不見矣,必待去此薄紙,始復舊觀。是故眾生欲見佛身,必斷除障礙而後可。

惟眾生之障,非如薄紙,乃深重如山,亦非由他人所加,乃自心所生,復障自心。是障約有二名,一為煩惱,一為所知。所謂煩惱,即貪瞋癡等。尤以癡之一字,除之極其不易。此三者為學佛之大障礙,故古德常勸修行人云:「勤修戒定慧,息滅貪瞋癡」。所知障者,障所知也。眾生之心本自清淨光明,宇宙人生萬事萬理皆為所知,然以有此障礙,則皆不得而知。此障隨煩惱而生,有煩惱障即有所知障。眾生之心既障於煩惱與所知,則如身入黑暗寶藏,所觸雖然皆是妙寶,奈以不見不知,反致處處有礙,事事行之不通,其於佛身自必視而不見。

煩惱障,可以四分言之。一為分別煩惱:眾生在此世間,不遇正法,惟受邪知邪見之蠱惑,妄生分別,始終囿於邪知邪見之門,無由而入解脫之道,是為分別煩惱障。今世眾生障於此者,尤為深重。二為俱生煩惱:此為與生俱來之障礙。常人每謂小兒天真,可無煩惱。實則眾生無始以來,輪迴六道,煩惱無盡,故雖為初生之小兒,亦是攜其累劫以來之一團煩惱,何天真之有可言。三為種子煩惱:眾生於外界事物,耳濡目染,皆落八識田中,而為種子。今人所處之環境,無非殺盜婬妄,此種事物,經與諸根接觸,一一落入識田,而為自家種子矣。四為現行煩惱:眾生所見殺盜婬妄,雖非自我造作,然既落入識田,為自家種子,則遇緣即在自己心田發芽成長,亦即於不知不覺間而起殺盜婬妄之念,進而行其事實,以造生死重罪,長劫輪迴。

所知障者,亦有分別、俱生、種子、現行之四種,乃指心理不淨而言,如念佛而起昏沉,即是所知障作祟也。

此二重障,累世增進,愈增愈重。經文況之如山,尚是小而言之,實為彌滿性天。欲求斷除極為困難。此二障之分別障為見道斷,即大乘登地菩薩,或見佛性者,始能斷之。其俱生二障為修道斷,即遇善知識示以修行法門,依之修持,可以斷之,如修念佛法門,亦即是修道斷之。其現行之二障,為地地斷,即證得一地,始斷一地,證得如何境界,即斷到如何程度。惟種子之煩惱所知二障,斷之極難,如種子深藏地下,須到金剛定始能斷之。

二障斷已,尚餘習氣,亦有分別俱生種子現行四種,不能詳釋,惟須斷除粗重習氣,始見佛之法身。

末法眾生,欲摧如此重障,而見佛身,談何容易,良以一切法門,皆是自力,惟淨土念佛法門,合自力與佛力,求其帶業往生,始有希望。是以臺中主修念佛法門,他人或譏臺中為老太婆念佛教。實則法無高下,以能當生成就者為佳,猶之藥無良窳,以能對症起苛者為上,華嚴會眾,尚須普賢十大願王導歸極樂,末法時代,如非大權應世之人,何能捨老實念佛而能成就。



(一三)念珠


明倫社首屆大專佛學講座諸生,有問念珠之起源與意義者,師曰:此法器起源甚早,佛陀時代即有之,見於木槵經。木槵植物,子圓大可串。修佛不論何宗,理須制心一處,如持咒、誦經、念佛皆須定於一。欲定於一,持念須多,多念則須記數,故串木槵子以記之,是為念珠。其數原為一百八珠,蓋以眾生之煩惱,開之有八萬四千,合之有一百零八,故表百八煩惱,斷此煩惱,則成就百八菩提。後以木槵子大,串以百八甚長,持念不便,遂減其數為二分之一,或四分之一,並依其數賦以意義。又密宗之珠,有二十一者,取三七之義,世出世法皆以七為滿數,如北斗七星,四方二十八宿,亦各為七,尚書云:以齊七政,又凡物皆有四方上下,又有其中,亦是稱七,故持咒須以七為滿數,一滿不足,再之,仍不足,三之,故為二十一也。另有十八珠者,攜於手,甚便,至前清,已

成嚴飾品,不念佛者亦帶之,何以取此數,藏經無考,中國則以之表十八羅漢。念珠之起源與名數,大義如是。



(一四)性相


有問眾生本性一體,何以相有差別。師曰:是理解之難明,喻如水,其體一也,盛於方器則得力相,盛於圓器則得圓相,其味一也,入薑則辣,入鹽則鹹,眾生習染不同,故一體而萬相,然相皆虛妄,學佛必須日去其習染,方能返妄歸真。

 

(一五)預知時至


有問念佛預知往生時至者,其於一心不亂,得耶否耶?師曰:甚難斷言,以余所見者,觀其平素行止,似未得也,然何以預知,歷代祖師亦未明示,竊以淨宗為二力法門,注重與佛感應道交,念佛之人,心光乍露,方與彌陀合一之際,則能預知時至,是為離念靈知。世人之在兩地相思者,若其一人罹於不幸,其另一人心亦不安,何謂其然,科學亦不得解,蓋科學唯講色法,若合心法言之,其理自明。



(一六)託夢


有問往生西方之人,亦得回娑婆託夢否?師曰:修淨業者,往生之前,必須放下萬緣,一心念佛,往生後,若斷見思惑,則證羅漢果,心無掛礙,否則為人天,仍須放下萬緣,制心一處。夢是意識之起現行。女子蓋不曾夢為新郎,男子亦不致夢作孕婦,以無此意識故也。託夢者,當由彼此念念不釋以致之,即所謂之感應。生西之人,既無掛念,此方親友雖感,而彼不應,故無託夢之事。然有例外,明之袁中郎,一日夢見其兄,已往生者,導遊西方邊地,得窺勝景,後著西方合論,盛道其事,是託夢也。惟此非由情識,乃為度有緣之人,出於願力也。



(一七)生處轉熟


有問如何念佛始得往生?師曰:往生可必者,為能斷惑。行人結七念佛求得一心,即在斷惑也。不然,亦須伏惑,凡夫臨命終時,前六識不行,第八識離身之頃,生前宿世善惡業種,競起現行,如搖彩券然。現行者為善種,則投生人天,惡種則墮三途,念佛而至斷惑,此際現行者,純為佛號種子,故必得往生。若未斷惑,但純執持佛號,不復新加惡種,其舊業種,深伏於下,是為伏惑。命終之時,無論如何搖動,唯佛種先起現行,亦得帶業往生。然今人伏惑亦不易得,一日二十四時,念念皆入新種,縱念佛一小時,尚餘二十三時,所入新種,無非內起貪瞋癡,外造殺盜婬,佛種與惑業種,孰多孰寡,孰為能伏,不問可知矣。修聖人之道,慎勿自欺,惑既不能斷,又不能伏,為復如何,惟得一熟字而後可。禪宗祖師常謂:「生處轉熟,熟處轉生。」人所熟者,貪瞋癡慢疑,殺盜婬妄酒也。所生者,一句阿彌陀佛也。淨業學人,若以一句彌陀,日日熏習,由生而熟,亦得往生。欲求其熟,自須多念,然在家之人,不能終日念佛,當另開方便,即求事業淨業各不相妨。例如諸生在學,聽課實驗,其心即定於聽課實驗,此即制心一處。與參話頭同功,事止,而佛號繼之;或在工作時,忽遭他人掌摑,不遑究詰,先念彌陀;甚或面臨槍擊,亦不遑恐懼,但先念彌陀,是謂之熟。熟至自然,亦即伏惑矣。今人業障多,剋期求證,因緣難具,可行者,其在如是方便而已。



(一八)金剛指引


師曰:金剛經要義,乃在般若,以般若能明一切理,成一切事。事有大小,凡夫所能成者小也;不能成者大也。吾人自省,不能成者,究為何事?富有四海,貴為天子乎?修諸外道,為神為仙乎?皆不足道也。人皆有死,死又有生,生又不定為人,地獄鬼畜,各隨業力,牽之而趣。此在科學家言,乃能力不滅,儒謂游魂為變。佛法以十二因緣抉其祕,眾生如是生死不已,方為大事。故王右軍歎云:死生亦大矣,豈不痛哉。夫痛誠何裨益,必求了之而後可耳。了之之道,不假外求,即在人人本具之般若也。惟眾生無始不覺,般若深藏於無明,必修大乘佛法,始能顯之。佛世弟子多樂小乘,蓋以眾生難度,煩惱難除,不若自修之易也。然若不度眾生,則無以破所知障,縱經七番生死,證阿羅漢,但落涅槃坑而已。是經即勸小乘行人,回小向大。大法無量以六度為指要,六度以般若為依歸。眾生無明如層雲,布施、持戒、忍辱、精進、禪定,五者為陣風,風行雲散,般若之光顯矣。六度之法,世尊行諸衣食間,竟悟於長老須菩提。金剛般若義蘊於斯,眾生不解,長老復為啟請,云何應住,云何降伏其心,遂演一部金剛文字般若。夫道本平常,而眾生必務奇怪,由是背道日遠,參悟殊難,若能老實念佛,制心一處,得見彌陀,不愁不悟也。



(一九)了知眾生


師曰:菩薩度眾生,必先知眾生。眾生根器萬殊,知乎空有可也。四大假合,而現其相,是謂之有。相無自性,是謂之空。金剛經既曰無眾生相,又曰:有持戒修福者,能生信心,即此之謂也。菩薩知有,方發度眾之心;知空,方離度眾之相。不發心,則墮二乘;不離相,則不了生死。是故,學菩薩道者,既發其心,當學離相,觀一切眾生如幻,能度所度,無非幻影。於是,遇可度者,不自喜,遇不可度者,不自怒,離其喜怒之心,遂其度眾之願,可謂善知眾生,能承大法矣。



(二○)業果不空


或問:萬法皆空,造業亦得謂之空否?師曰:佛法之空,其理至妙,誤解則為病。眾生病於有,尚可以空治之,若不幸病於空,難以為治矣。余平日勸人學佛,不敢侈於談空,講經,則必慎乎言語,惟恐貽人病也。今問造業空耶否耶?余可答以亦空亦否。眾生所造之業不可捉,不可見,故謂空也。然俟因緣會遇,業果畢竟不無,故謂否也。學者但知,業無形相,而有報應,庶可無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