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廬述學語錄→141-160

(一四一)身土一如


師曰:世主妙嚴品,謂華嚴道場,以金剛為地。吾人今日但見土石者,功末至也。凡夫修行,自信、住、行、向,以至十地,器世間隨之轉變,最後得金剛道,永無生滅,則見全地是金剛。何謂其然?地表心也,心體即法身,法身亦即是地,地亦即是法身,身土一如,謂之一真法界,明乎此理,往生西方淨土,方無障礙。



(一四二)彌陀經為小華嚴


師曰:華嚴法會六種成就中,主成就難解。此經七處九會,究以何身為主?通常所聞,法身佛不說法,然此經演自毘盧遮那,即是法身所說。而法身橫遍十方,豎窮三際,故十方三世無不有法身演說大法,第以凡夫如盲如聾,不能聞見耳。阿彌陀經云:「從是西方,過十萬億佛土,有世界名曰極樂,其土有佛,號阿彌陀,今現在說法。」然自是以後,至全經演畢,僅眾鳥演三七道品,餘未見有彌陀一語,究說之法維何?不無疑問。今聞華嚴,乃知西方淨土,無處不是彌陀法身,亦無處不是彌陀說法,故可謂彌陀經為小華嚴也。



(一四三)願力


師曰:世主妙嚴品中,眾海雲集之際,讚普賢諸大士云:「能隨方便,入於一地,而以一切願海所持,恆與智俱,盡未來際。」此文從梵直譯難解,可述其意。謂普賢等十佛世界微塵數大菩薩,已入法界藏,能以方便,隨順入於一地,其願如海,無量無邊,力能攝持一切地之功德,恆與智俱,普度眾生,無有窮盡。願之為力,不可思議。今世人類,皆患核子爆炸,吾人若能發願,則有力以除之。一人之力不濟,會其志同道合者,助以多人之力,多人之力可達全球,何患核子之不除。故知身處一方,而願力能持一世界,令其轉危為安。佛菩薩之願力,則能持三千大千世界,度無邊眾生,不令退轉。是以吾人但間能否發願,不患事功之不成。



(一四四)離障見佛


世主妙嚴品云:此諸眾會,已離一切煩惱心垢,及其餘習,摧重障山,見佛無礙。師曰:此文淨土學者慎勿忽略。眾生見佛,必離煩惱心垢,不然,佛在眼前,亦不得見。佛猶不見,遑論學佛成佛。煩惱即是煩惱障,心垢即是所知障。言一切者,二障各有分別、俱生、現行、種子也。言餘習者,二障之氣分也。此又多種,不能俱說。分別二障見道斷,俱生二障修道斷,二障現行,地地斷之,種子直至金剛地時斷之。華嚴會眾斷是二障,及其餘習,非一朝一夕之功,皆以如來往昔之時於劫海中,修菩薩行,以「布施、愛語、利行、同事」四攝法,而曾攝受。一一佛所,種善根時,皆已善攝,種種方便,教化成熟。今世初學,欲其當生斷除二障,無有是處。惟仗彌陀大願,持名帶業往生可耳。或謂台中為老太婆念佛教,使知斷障如是之難,未有不肯老實念佛者也。



(一四五)解脫門


師曰:華嚴會眾,上自法身大士,下至八部諸神,品類雖殊,皆得見佛,則如經云:「得於諸佛解脫之門。」言解脫門,疏有三義:一者,此三字皆屬於佛。真解脫者,三障俱寂,大用無礙,即是如來。通智遊入,故號門也。此義解脫即是門,佛得其總,眾得其別也。二者,解脫屬佛,門屬眾海。謂佛得解脫,但名解脫,眾所得法,稱之為門,以能通入彼果用故。此釋為解脫之門。三者,解脫門三字皆屬眾海。眾所得法,離障自在,名為解脫,智所入處,亦名為門。以因解脫,入果解脫,亦稱為門,此義亦為解脫即是門。今為易解,但從中義,佛得解脫,眾得其門,佛與眾海,斯有攸分。



(一四六)寂靜力便


師曰:妙燄海大自在天王,得法界虛空界寂靜方便力解脫門者。虛空即無量無邊之太空。法界則含萬法之事理。事為空色心等事,理為空有稱真之理。寂靜指法界虛空界之體而言,方便指其大用而言。今謂太空寂靜,尚能理解,至若法界,則難會矣。落花流水,日月運行,云何寂靜?然究其實際,皆未嘗動。六祖壇經云:二僧論風旛義,一日風動,一日旛動,議論不已,六祖曰:「不是風動,不是旛動,仁者心動。」是以江河競注而不流,萬法之體常寂也。動為其用,然用無用相,不礙當寂之體。體雖常寂,亦無寂相,不礙現起大用。約此體用無礙言,稱之為力。具如是力,則不為法界虛空界所纏縛,而得解脫。與華嚴會之妙燄海天王,已得此解脫門。吾人去此甚遠,然得其中之理,自有大益。



(一四七)自所悟處


師曰:名稱光善精進天主,得住自所悟處,而以無邊廣大境界為所緣解脫門。此無邊廣大境界,即是無邊之虛空法界。所緣之緣,非攀緣義,乃包容義。如是廣大境界,云何包容?得住自所悟處可耳。悟則方知,心包虛空法界。而平等度脫無邊眾生,實為本分之事。自所悟處者,可參不可說,必不得已,當如祖師所示,離二取相。吾人著,皆涉兩端,如云寒熱、明暗、高下、主客、勞逸,皆是二取相。是相開之無窮,合之則如唯識所云四種:一相見,即是相分見分。二名色,即假名與形色。三王所,八心王與五十一心所。四本末,本為第八識,末為前六識。自所悟處,即離能自覺之見分,與所覺之相分,於是自覺聖智,常得現前,無邊境界皆我所緣。



(一四八)總持不忘


師曰:可愛樂普照天王,得普門陀羅尼海所流出解脫門,佛法最重方便,如解佛埋有不能明者,或有能明而易忘失者,持咒能治之。陀羅尼即是咒,密宗以三密加持,功成則能流演無盡法門。咒皆秘密不翻,「南無阿彌陀佛」乃咒中之王,此六字皆是密音,「阿」是華嚴字母,無「阿」字則無一切咒,故持此六字洪名,明記不忘,即得總持一切法而不失。



(一四九)攀緣


師曰:眾妙淨光天子,得了知一切眾生心海種種攀緣解脫門者,等覺以下,皆是眾生,心海即第八識,亦即藏識。識與性不同,性如如不動,識則恆轉如暴流。藏識如海,轉生前七識。前七識名攀緣轉,攀緣謂此心攀緣妄境,念念不停,轉者轉變。此攀緣之心,有善惡無記三性。方其緣境之時,善者少,而惡者多,無記亦少。以善心緣境,則為善因,當轉得善果。以惡心緣境,則為惡因,當轉得惡果。善惡因果,皆眾生自作自受。無記攀緣,雖不得善惡報應,然亦有害於定,不能開慧。吾人念念攀緣,皆不自知,亦不自已,唯須時時警覺,求其攀緣於道,方能入解脫門。



(一五○)普入


師曰:會眾有示現宮殿主晝神者,得普入一切世間解脫門。一切世間乃器世間與眾生世間。世為時間之三際,間為空間之十方。三際十方,皆流轉無常,至難了解。入為了解義,普度眾生,必須普遍了解一切世間。普入有三:一者智入。疏云:「智了物心,如空入色。」此即以智了解器世間一切事物,與眾生世間一切心理。一切物質無不有空,故空可入一切物。智如真空,眾生心淨,則顯真空之智,於世間之心物無所不入,亦無所不容,故喻如空入色也。二者光入。疏云:「光照身器,如日合空。」光乃光明,眾生皆有身光,但不自知而已,有德者則放心光,身光照事,心光兼照事理。眾生世間與器世間,一切皆在光中,喻如有日光,即有虛空,凡有虛空,即有日光,空無日光,乃為頑空,日光無空,光亦不顯,故喻如日合空也。三者身入。疏云:「身遍器中,如像在鏡。」此以身了解一切世間。此身之性,如大圓鏡,盡虛空,遍法界,皆是鏡智,無所不照,故喻如像在鏡也。三種普入為佛之境界,此神但得其門,吾人此門亦未能得,然解其理,則有助於修行。極樂世界,寶樹羅網,光光相映,甚至儒書所云:「十目所視,十手所指」,不解普入,皆不足以發其義蘊。



(一五一)成佛劫數


師曰:雲音淨月菩薩,頌佛因地修行云:「清淨勤修無量劫,入於初地極歡喜。」常聞三祇成佛,此云登地之前即修無量劫者,華嚴如實說也。修菩薩道,例經三賢十聖,修之甚難,必具忍力,方能勤修,否則世法亦不能成,遑論學佛。忍有五種,澄觀祖師引仁王奉持品,初為伏忍,為下中上,下忍十住,須經一僧祇劫,中忍十行,經二僧祇,上忍十回向,經三僧祇。初極喜地至第三發光地,為信忍,此時佛理已明,不復迷惑,故為信忍,經四僧祇。第四焰慧地,至第六現前地,為順忍,至此已趨自然故也。第七遠行地,至第八善慧地,為無生忍,淨宗學者,常念花開見佛悟無生,然未至其境,不知其義也。至第七地,須經十僧祇,八地千僧祇,九地萬僧祇,十地百萬僧祇。由此觀之,地前之賢位已歷三僧祇劫,然經注多說三祇成佛者,疏謂地前菩薩,二乘聖者,見初入地,皆謂究竟,故說三祇成等正覺,亦佛隨宜。而寶雲經云,實經無量阿僧祇劫也。修大乘法,成佛時劫,如是遙遠,孰敢發心。佛憫眾生志微力薄,故說阿彌陀經,為開當生成就之法,又在華嚴以普賢之願導歸淨土,其他經論亦是處處指歸。近代楊仁山居士,教尚華嚴,行尚彌陀;梅擷芸大士,教尚法相,行在彌陀;圓瑛老法師力闡楞嚴,而自署三求堂主人,三求者:求福求慧求生淨土也。余講經已四十餘年,愈知彌陀願力之偉,今日不念阿彌陀佛,不求往生極樂淨土,而欲當生解脫輪迴者,不明理也。



(一五二)如來現相品


師曰:如來現相品,入華嚴正宗分,爾時諸菩薩,及一切世間主,作是思惟:「云何是諸佛地…云何是諸佛眼…以至諸佛說世界海」等,世尊知諸菩薩心之所念,即放佛剎微塵數光明,其光悉具眾妙寶色,普照十方各一億佛剎微塵數世界海,彼世界海諸菩薩眾,於光明中,各得見此華藏莊嚴世界。佛光所及之處,即有說法之音聲。光遍一切處,一切時;法音遍一切處,一切時。一切時處無不有佛光說法,無一而非佛法,是以古德見問何者是佛法,乃反問曰:「何者不是佛法?」華嚴經即是華嚴海會,含無量無邊之大千世界,與無盡之教義,說之不盡,經文於無盡中,但說十義以表之。十者數之滿也,經中每說一法,恆條為十,十十開演,重重無盡,謂之十無盡藏。吾人聞知無盡之義,亦喜亦懼。喜者,無時無處不是華嚴海會。懼者,吾人阿賴耶識亦是無盡藏,含藏貪腹癡慢疑邪見等惡種子,如是惡種時起現行,亦是一而十,十而百,十十蕃衍,重重無盡,縱不造業,而妄念紛飛,生滅相續,隨生新惡種子,遍布識田,雖有無盡之佛光法音,而不見不聞,前途漆黑。學佛必須斷盡惡種,方能解脫,然以余所見所知者,今無一人能斷惡種,展望前程,寧不可懼。幸有淨土念佛法門,執持一句彌陀名號,起於識田,落於識田,念念皆是清淨種子。淨念相繼,則妄念不繼,如是可見佛光,可聞法音,是法之妙,不可思議。今世不修念佛法門,而期自力斷除惡種,甚或自謂已斷,實造大妄語業。清季楊仁山老居士,教演華嚴,行在彌陀,允為後世範。



(一五三)一切法之理趣


師曰:普賢三昧品,有演說一切法理趣海三昧門,疏依解深密經,謂理趣有六:一真義理趣。即萬法皆空也,此理佛說四十九年,聞之者猶難明了,惟破煩惱所知二障,始得其真相。二證得理趣。真空之義,惟證方知,非講公案可得也。三教導理趣。世法猶患好為人師,何況佛法。行菩薩道,度化眾生,必須自知,方為人說。自猶不知,妄教他人,未有不自他兩害也。四離二邊理趣。此釋真義理趣。眾生之見,不斷則常,皆是邊見,不得其真。佛法真空,而復妙有,非常非斷,是謂離二邊見。五不思議理趣。此釋證得理趣。佛法有聞思修三慧,證非聞思,乃由修得,故為不思議之境。六隨眾生所樂理趣。此釋教導理趣。眾生所樂各異,隨其所樂,方便教導,始能契機。學大乘法,無論自度度他,皆當本此理趣,離諸戲論,切實解行,方有實益。



(一五四)世界成就


師曰:學世界成就品,當知世界如何成就。世為時間之三際,界為十方之界限,萬物皆攝於其中,約之為動植礦等物。動物為有情世間,餘為器世間,有情覺則為佛,迷則為眾生,覺則器世間清淨莊嚴,迷則器世間污穢惡劣。覺迷皆在一心,不論世間國土為穢為淨,皆由心造,惟佛之真實法甚難了解,難解則難信。凡夫或聞萬法唯心之理,而又不信淨穢皆由心造之事,故阿彌陀經為難信之法。今學此品,當求事理圓融,了此心法,則能往生西方極樂淨土。



(一五五)淨行品


師曰:前品菩薩問明,此說淨行,前明學埋,惟恐學者不能行,或行之不淨,故繼說此品也。合此二品,解行並進,學佛可成。此由智首啟問,文殊致答,二大士皆是智慧第一,然文殊偏於理,智首偏於事,合而觀之,事理無礙也。智首菩薩初問十事,菩薩云何得無過失身語意業,不害身語意業,不可毀身語意業,不可壞身語意業,不退轉身語意業,不可動身語意業,殊勝身語意業,清淨身語意業,無染身語意業,智為先導身語意業。吾人即當以此自問:「三業能無過乎?能以智為先導乎?」孔子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輸矩。聖人以下,孰能無過?然有過者,貴能改之,方能學佛。智為先導,結前九間,欲得三業清淨,以智為先也。



(一五六)當願眾生


師曰:淨行品長行問所得之果,偈答得果之因。每偈皆有「當願眾生」之語,足知願力之為要也。淨宗念佛,孰能二六時中不離洪名,每日念四小時者,已不多得,縱念四小時,尚有二十小時,又當如何?惟濟之以願可耳。無論士、農、工、商,皆可以其三業化為願力,如此終日繁忙,終日不離其願,乃知念佛不礙世事,世事不礙念佛。此品百餘首偈,皆說發願之事。惟菩薩之願皆望眾生而發,不為眾生,其願也小。小願不能得大果。故每偈皆曰「當願眾生」云云也,吾人學念佛法門,尤須注意焉。



(一五七)知家性空


師曰:學為在家菩薩者,多念此偈:「菩薩在家,當願眾生,知家性空,免其逼迫。」菩薩度他,首須自度。欲其自度,須免眾苦逼迫,而在家者,苦逼尤甚,然能覺知萬法緣生,自無逼迫矣。家乃眾緣和合,其性本空。結婚、生子、置宅,無非鏡花水月。迷為實有,必煩惱重重。知其緣起性空,則能承受順逆之境。如是可以修道,可以行道。



(一五八)賢首品宗趣


師曰:此品澄觀祖師嘗謂,天台智者依此立圓頓止觀,足徵其要也。止觀第一云:此菩薩聞圓法,起圓信,立圓行,住圓位,以圓功德而自莊嚴,以圓力用建立眾生。聞圓法者,謂聞生死即法身,煩惱即般若,結業即解脫。聞一切法皆如是圓。菩薩聞此圓法,乃起圓信,以至圓建眾生,此「信、行、位、德、用」五者無一不圓,即此品之宗趣。圓信者,非圓人不足以語此也。如參禪者,但知禪,不知淨,輒謗淨土,彼實未嘗知禪也,故唯偏信。修淨者,亦多不知淨之實義,故亦不圓。然自觀其機,老實念佛,不謗他法,則不可與此並論。今論此品圓信,則信一切法,即空、即假、即中,聞深法而不怖,聞廣法而不疑,聞非深非廣意而有勇,是名圓信。立圓行者,行一法,即行一切法。如念一句彌陀,即攝八萬四千法門,而八四法門不外一句彌陀。禪宗觀心,或參話頭,亦攝八四法門,是謂圓行。住圓位者,入初住時,一住一切住,一切究竟,一切清淨,一切自在。以圓功德而自莊嚴者,功德即是大圓鏡智,圓之方能自在莊嚴。以圓力用建立眾生者,有圓功德而後可。眾生無量,其心各異,不能度以一法。以圓鏡智,起圓力用,方能普度,如放一光,即能令眾得無量利益。如是宗趣,善能會之,可窺華嚴無礙法門,可堅念佛之信願行。



(一五九)善觀諸法


明法品云:「善觀諸法,得實相印。」師曰:印者法印,印證佛法之理也。小乘有三法印,大乘唯此一實相印。實相即是本性,動植礦物,以至萬法,皆無各自之本性,例如筆無筆性,桌椅無桌椅之性,由是推及萬法,皆由諸元素和合而成,故皆空無自性,唯一實相之理。此理,解之者難,解而能悟者尤難,悟而能證者尤難。證得一實相印,即是成佛,故如是難也。然學佛志在成佛,雖難而不能不學。此云善觀諸法,即觀萬法緣生,而無自性,由是力除見思惑等,始能得之。



(一六○)知法真實


明法品云:「知一切法真實。」師曰:佛法有權實,權者方便,實者真實。佛說一切法,為治眾生一切煩惱。治煩惱必有方便,故一切法皆是方便。雖曰方便,而能治煩惱,即是真實。是以學者聞一法,行之而後,自省能減貪瞋癡慢疑者,不問方便與否,而得益不虛,此真實法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