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廬述學語錄→61-80


(六二)時中


師曰:君子而時中一語,可治世學之大病。孔子之學,即以時中為準繩,故為聖之時者也。今之學者,守舊則食古不化,崇洋則食洋不化,皆非時中。



(六三)三達德


師曰:中庸之道至矣,孔子謂民鮮能之。其欲擇之者,惟在智仁勇三達德。智者本性之光;仁者人我平等;勇者見義勇為。是三者,孔子惟許舜以智,顏回以仁,子路以勇。後世學者,欲叩三德之門,可求之於此三人焉。



(六四)終日不忘彌陀


師曰:念佛不得其力,則不得一心。一心之不得,臨終往生,何能幸致。今之念佛而得一心者,吾尚未之見。何為其然?以有障也。苟欲去其障,惟求淨念相繼。或以在家學人,須營生計。勤於持名,則荒世務;勤於世務,則間持名。如之何而可。噫!有是疑者,信其未解念佛義也。勢至菩薩有喻,佛念眾生,與眾生念佛,如母子相憶。母之憶子,何妨其操勞;子之奔忙,何妨其憶母。吾人居塵學道,除以朝暮定課持名,餘若終日不忘彌陀,自亦終日不荒世務。如此念佛,可謂神念。習之既久,力自得之。



(六五)微塵


師曰:佛經「微塵」一詞,含有二義:一為鄰虛塵。是塵也,幾至於虛,渺如原子,微不可見,然能攝一切物,實為造物之因。二為六塵。是諸塵也,不論巨細,皆名微塵,何也?以與六根相接,而六根實空,根既為空,塵復何有。由前義,可悟空即是色;由後義,可悟色即是空。眾生不得解脫,咎在不明微塵之義,妄執根為我,塵為我所,遂致迷真逐妄。若欲徹明真我,惟須迥脫根塵。



(六六)世界之義


師曰:世界之義,人皆不明究竟,學佛之人不可忽之。如淨宗行者之求往生,若或不明所願往生之世界,豈非涉於戲論。世謂時間,界謂空間,故世界為一時空之現象。然有可見者,有不可見者。斯具二義:一者近處可見,遠處不可見;二者有形可見,無形不可見。近處可見者,如吾人所依之大地,暨可仰見之星辰是也。遠處不可見者,其為吾人目所不及之星球也。是皆有形之世界。至若無形之世界,不易解矣。此非可見,然亦非不可見。喻如夢中之世界,人皆不見,而夢者見之。是故無形之世界,乃不見於眼目,非不見於心靈。人之心靈,各異其趣,故所見之世界,亦各不同。以是推之,縷蟻之心,異乎人之心,所見之世界,為螻蟻之世界。若語以人之世界,則不可見矣。凡夫之心,異乎聖賢之心,所見之世界,為凡夫之世界。若語以聖賢之世界,則不可見矣。修淨土者,皆知有西方極樂世界,斯非凡眼所能見,惟依聖言修持,功至自見之。既見之,往生必矣。



(六七)造境


師曰:境由心造,然人心之異,詳之各如其面,約之有三:世人之心也,聖人之心也,出世聖人之心也。出世聖人之心所造之世界,則為出世聖人之世界。世聖之心所造之世界,則為世聖之世界。世人之心所造之世界,則為世人之世界。造何世界,則居何世界。願居何世界,則須居何心。居心凡夫,則有生死六道。居心彌陀,則有極樂淨土。是故修淨宗者,能否往生,不必求徵於人,但問自心如何耳。



(六八)毛孔世界


師曰:人惟知世界之大者,而不知其微者。眾生一毛孔,堪攝無量世界。一一世界,皆有佛化其中。一一佛化,皆傳至無量大千世界。而無量大千世界,復入眾生一毛孔。是理解之不易,喻如闇夜,不見此指,而照以燈光,則得見之。然全室之燈,不只一盞。故此一指,可攝全室之燈。毛孔之攝世界,世界之有佛轉法輪,亦猶是也。華嚴經演於法身佛,法身周遍法界,謂之盡包虛空固可,謂之無微不入亦可。諦觀其理,自明其事。佛經之語,何其如實。有謂眾生一一毛孔,皆攝無量之佛世界,而眾生何不之覺耶?曰:是猶身入麻藥,則失其知。眾生心性障以無明,故不之覺也。若以佛法去盡無明,自覺之矣。



(六九)須去險心


師曰:眾生心險,諸佛心平。娑婆世界,成於眾生之心,故有高山深海。極樂世界,成於彌陀之心,故無驚峰駭浪。心之不同,世界自異。念佛之人,願就極樂之平,須去心中之險。



(七○)因地二力


師曰:淨宗行人,但知本宗為二力法門,臨終蒙佛接引往生,不知此乃果地之二力。欲得其果,必種其因,因者平日持名也。一句彌陀,具攝佛之願力、我之心力,二力功深,而成極樂淨土。如不種因,但望其果,是猶未造新廈,徒願遷居。是故學者必慎乎因。



(七一)莊嚴世界


師曰:世界之莊嚴,古德分為三類:一者以眾寶莊嚴。凡為供佛,暨利眾生之物皆是也。如此道場之爐香瓶花,燭電桌椅,皆是眾寶。二者以人莊嚴。如此道場之人,皆是聞經求慧者,非如舞廳中人之迷昧也,故為莊嚴。又如舉行慈善會者,與會之人,皆具慈善之心,亦是人莊嚴,惟遂於求道者而已。三者以法莊嚴。有佛法處,即為道場,以能度化眾生,超凡入聖,縱無寶物,亦是莊嚴。十方世界,無非佛之淨土,莊嚴世界,即是莊嚴佛之淨土,而莊嚴此心,即是莊嚴世界。三種莊嚴,以法為最。回向偈云:「莊嚴佛淨土」,即是法莊嚴也。



(七二)清淨世界


師曰:莊嚴世界,以清淨為因。華嚴所云之清淨世界,兼世出世間而言,約分五等淨土。其為世間者,一在人間,以五戒為因。一在色空諸天,以欣厭為因,十善行為助緣。厭者厭人間之「苦粗障」也;欣者欣天上之「靜妙離」也。至於出世,則有羅漢所修之淨土,有西方極樂世界之上上淨土。所謂「上上」者,以其易修不退也。是又有二:一為真極淨土,惟佛居之。二為未極淨土,乃菩薩所居。五等淨土,雖皆清淨,然非皆臻不退也。於娑婆修大乘法,位有三賢十聖。自三賢至登地,猶有退轉,何況人天。七地菩薩僅得其半。必待八地,始得清淨不退。而極樂世界之諸上善人,皆清淨不退者。往生之凡夫,即與俱會,故謂之上上淨土也。學道者,須遠離惡知識,親近善知識,否則無可成之理。彌陀經載,往生極樂者,先會諸上善人,次及念佛之法,足見善知識之要矣。既與上善俱會,即得不退之緣,是為等流果。不解華嚴,何知彌陀。



(七三)轉業


師曰:古之文人,恣意謗聖,如李卓吾、金聖歎輩,皆不得其死,令人知所戒懼。今之人,出言謗聖,壞人心思,日甚一日,而現報之不多見,何也?古今人之福報異也。古之世風淳,人多厚福,故偶有造惡業者,即時現其惡果以警之。今之世風澆,人多福薄,故習見惡人橫行,而惡果不現,竟致惡無以懲,善無以勸,必速大劫之臨,同歸於盡。諸子若不忍睹斯境,惟須及時修學,潛移心理,迅挽世風,小之可轉別業,大之可轉共業。



(七四)探月


師曰:十方世界,皆是依正莊嚴,今人探月,惟見塵土,何也?是心之咎也。盲於色者,不足以辨青黃赤白;盲於音者,不足以辨宮商角徵。探月之人,滿懷塵欲,可謂盲於心者,何足以見廣寒有情。華嚴經云:「眾生心淨,始見淨剎。」心之不淨者,盍省之焉。



(七五)勿造殺業


師曰:佛之根本教義,即是慈悲,慈悲即不殺生,不殺生者,即不得殺報。初機學者,縱未能茹長素,亦當肉食三淨,萬不可親手殺生。須知今之殺人者,皆是過去世被殺之畜生。昔之殺彼者,今遭彼之殺,相殺無已,可不哀哉。今觀大難現前,殺業尤不可造,否則危機日蹙,災劫難逃。反之,不造殺業,當生即得壽康,未來不入血途。惜夫眾生不覺,婚喪喜慶,無一而不殺生,是以或多病,或遭兇,不得其壽,而後果尤慘。今時人壽,百歲為常,然而不爾者,折於殺業也。是故願得壽康,不墮血途者,惟遵聖言,慈心不殺。



(七六)論財


師曰:財是無常,迷人不解,視之如命。豈知身既死即不能有也,甚或以速其死。秦政富有四海,身死則財耗,而子孫戮。石崇有金谷之饒,竟以此喪其身。今逢亂世,以財殉身者,不可勝數也。是以自古迄今,財與禍俱。智者當思,財屬五家所有,火、水、刀兵、官府、敗子是也,豈可守之不失哉?與其不能守,何若施之貧苦,寄於福田。



(七七)放下念佛


己酉仲冬,臺中靈山寺佛七,師開示曰:修學淨土,須求往生極樂。極樂能否往生,端視念佛能否得一心。一心之不得,則不能往生極樂。不能往生極樂,則必墮落三塗。同修今與佛七道場,旨在求得一心,一心既得,則離道場之後,無論順逆境遇,皆不足以動其心,甚或遭原子厄,亦無害其往生。然則同修今得一心否?余不敢言得也。經云七日一心不亂,語實不虛。余在此道場,宣說已二十年,同修憶持一語,亦得一心,而今猶未者,蓋是馬耳東風也。今再為述一喻。某處,有一鴻溝,寬數丈,深萬尋,東岸有茂林叢舍,西岸乃松竹田池。一日,東林失火,風疾火烈,勢在燃眉。忽有善士,為架獨木橋,引之西岸,度難通過,又繫繩兩岸樹,以資手援。不意,災民不舍家財,手提背負,以過獨橋,竟皆失足,粉身溝壑。後繼者,進退不堪,忽見橋端樹偈曰:「放下來過獨木橋,一根繩索把持牢。請君試向溝中看,屍骨為何纍纍高。」有智者讀偈已,遂放財物,得以逃生。此喻為何?東林,娑婆火宅也。溝壑,三塗也。西岸,極樂世界也。災民,生死凡夫也。家財,五欲六塵也。獨木橋,往生極樂之道也。一根繩索,一句彌陀也。同修若問,為何不得一心。須自問:為何不放下五欲六塵?惟余所謂放下,專語於佛七場中,若求行諸道場之外,功淺者勢不能也。今但在此七中,放下萬緣,一心念佛,自得一心。爾後入世,自能放下,不復退轉,往生必矣。願諸同修,放下一切,一句彌陀,一直念下去。



(七八)蝸角石火


白香山對酒詩云:「蝸牛角上爭何事,石火光中寄此身,隨富隨貧且歡樂,不開口笑是癡人。」師曰:蝸角,語出莊子則陽篇,謂有國於蝸之左角者曰觸氏,有國於蝸之右角者曰蠻氏,時相與爭地而戰,伏尸數萬。是二國所爭者,蝸之一角耳,苟持完蝸以與人,而人未必受之也。人之所爭者,地之一角耳,苟持大地以與佛,佛視之,蝸角之不若也。吾人學佛,不能蝸視萬物,何能成佛。石火光者,古人擊石取火,火出於石,轉瞬即滅,人之生也,縱得百年長壽,以視天地之悠遠,何如石火之光。人之身命,促狹如斯,不求解脫之道,於貧富不能隨緣笑樂,而猶戚戚汲汲者,是人不癡,又何謂也。



(七九)自勝為上


法句經云:「千千為敵,一夫勝之,未若自勝,為戰中上。」師解之曰:千千之敵,百萬之敵也,一人戰而勝之,可謂勇矣,然未若戰勝一己者,何也?自佛法觀之,凡為上將之道,不在能克百萬敵人,而在能斷一己之見思惑。古今中外,能勝千千之敵者多矣,秦始皇也、拿破崙也,不皆是英雄一世乎?然其見思惑,一百六十九品,莫能斷其一品,不旋踵,身與草木同腐,神識則永酬其罪業,可悲孰甚。苟於見思惑,欲斷則斷,縱億萬魔軍,亦能破之,不復牢於三界,斯為真英雄矣。然時維末法,無人能斷其惑,不斷惑而能自勝,有是理哉。惟修念佛法門,得事一心,是為伏惑,庶可勉強自勝。未至此境,遇緣何能免於造業。是以余常勸人,可行善業,而不可治善業,蓋期學者自度其力,若不自勝見思之敵,惟當遠離造業之緣也。



(八○)行慈勝於事神


法句經云:「假令盡壽命,勤事天下神,象馬以祠天,不如行一慈。」師解之曰:人能自生至死,勤事天下之神,復以象馬珍貴之物祠享上天,猶不如行一慈善事,斯何謂也?純行利人之事,別無所圖是真慈善耳。真慈善,不求祐於天神,而天神自祐之。若夫拜神祠天,又作損人之事,是求天神祐其不善,天神不祐之也,若或祐之,足見是神是天,亦為貪墨之徒,其正人之不若,何能為力於人哉。吾人學道,當明事埋,如有一飯,擬供於佛,忽遇乞人,饑不得食,應即與之乞人,佛必倍加歡喜,眾生即佛之心故也。